语气平淡，古井无波。
但在程秋雅听来，就像来自遥远的地狱。每一个字，每一个符号，都像带着夺命钩，随时能将自己勾走。
“我真的是被逼的！齐永廉说，如果我不从了他，他就让我后半辈子都不得安宁！”程秋雅涕泪俱下，“笑是硬挤出来的，我的心里，装的始终都是天金！”
程秋雅不敢不这么说，因为她刚刚亲历了一场生死。
那个装鸡的盒子就在副驾驶座位下安静的放着，如同大石一般，压得程秋雅喘不过气。
一直叫嚣要杀了韩尊的齐黄海，更是在韩尊走后，以匍匐跪地的方式，面朝大门口，被林毅轻易的了结了。
整个过程，不过几秒。
而齐家花重金聘请来的那些所谓高手，没有一人敢站出来，加以阻拦。
在场宾客，平日推杯换盏，聊的手足情深。
关键时刻，都恨不得找条地缝扎进去，极力将自己撇清。
生怕城门失火，殃及池鱼。
而因为程昱被杀，哭天抢地的程家人，甚至在出事之后，一个两个都顺着侧门逃跑，无一驻足。
偌大的景泰帝豪，徒留程秋雅和林毅对视着，气氛落入死寂。
那段时间，一点不长，但对程秋雅而言，度日如年。
她一点都不想步齐黄海和齐永廉的后尘，保命，是她现在唯一的奢望！
“天木是吧？天金之前总是提你，想必，他和你的书信中，也经常提我吧？”程秋雅准备用往事，唤起韩尊的同情。
韩尊讪笑一声，目光移向窗外。
尤记得，过去的某封书信中，韩天金这样写。
“你有个好嫂子，每天把家里置办的井井有条，能娶到她，哥这辈子值了！”
他还这样写：“上个月，你嫂子生了，是个闺女。唇红齿白的，小模样俊俏的很。从没想过，我韩天金有这等福气，能让这样的好女人，为我受这一回苦！”
“她太伟大了，哥保证，以后都对她们娘俩好，你做监督！”
尤记得，自己收到信时，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。
他替大哥高兴！
像他们这样的人，自小在孤儿院里长大，最缺的，就是家庭的温暖。
韩天金对家庭有多渴望，同为孤儿的韩尊，感同身受。
烟有些呛眼，韩尊掐掉烟，收回目光。
“他葬在哪儿？”
短短四个字，让程秋雅如同吃了只老鼠，神情扭曲。
“恩？”韩尊看向她。
程秋雅额头冒汗，眼神躲闪，她根本就不敢对着韩尊说实话。
“我的忍耐性有限，希望你好自为之。”韩尊背靠座椅，失去了耐心。
“在，在天国墓园！”
“开车。”丢下这句话，韩尊便闭上了双眼。
十年，整整十年，重回故里的韩尊，想过无数次与大哥重逢的场面。
张开双臂，然后，默默相拥？
好像太俗套了。
自家大哥，肯定会端起一碗酒，豪放的与他碰杯。
“混小子，你走的时候太小，没能喝下这碗酒。现在大了，咱哥俩一醉方休！”
可惜，你没能等来这一天。
如果你知道，曾经的韩天木，已经独霸一方，成了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韩尊，是否会骄傲到逢人便说，你的弟弟出息了？
车子一路疾驰，仅用不到半小时，就开到了天国墓园。
车门打开，林毅先将哆哆嗦嗦，如同水捞的程秋雅揪出，之后韩尊才走下车来。
偌大的墓园铁门，高耸入云，格外肃杀。
“哟，齐少奶奶，今儿大喜之日，您怎么还跑这儿来了？”
这时，一名歪戴着帽子的警卫，赶紧跑了过来。
程秋雅见到此人，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。并伸出一根手指，偷偷朝对方晃了晃，驱赶他离开。
但显然，对方完全没看见。
“您这是验收成果来了？”警卫小眼一转，嘿嘿笑道，“放心，按照您的吩咐，一天不落的安排着呢！”
程秋雅的身体都有些打晃，警卫说出的每一句话，在她听来都是堕入地狱的丧钟。
“安排什么？”韩尊双眼一眯，开口问道。
“这两位是？”
警卫看两人面生，但他们和程秋雅一同出现，自然而然就被当成了齐家的人。
再加上韩尊的提问，程秋雅没有任何表态，警卫下意识的觉得，是齐家少爷派他们来保护程秋雅的。
“是这样，齐少爷和齐少奶奶完婚之前，不是找大师算过吗？那姓韩的克他们，死了克的更凶！这不，一个星期前在这里修建了一口井……”
“你别说了！”
程秋雅的身体，已经抖成了筛糠。
“齐少奶奶，您这是怎么了？身体抖成这样，不会是生病了吧？”
“不用你管！”
此刻的程秋雅，恨不得抽出一把刀，直接捅了这没眼力尖儿的警卫！
偷眼去看韩尊，发现他青筋暴露，正极端凶狠的盯着自己。
“带我去看看！”
“这，可以吗？”警卫终于察觉出了点异样，询问程秋雅。
“你是听不懂人话吗？”林毅一把揪住警卫的衣领，低声吼道。
“是，是！”警卫不敢耽误，连连点头。
穿过一条林荫路，就走过了这里最贵的墓碑。
又走过一片小树林，就排除了一大片普通百姓安葬的墓碑。
兜兜转转，最终，警卫带着三人，拉开后门，停在了一处废墟旁。
一个新刨的小土坡，孤孤单单，矗立在那里。
土坡旁边，一口新砌的井，紧挨着坟包，刚刚修好。
一名二十来岁，头发打绺儿的年轻人，提着一个水桶，刚刚驻足。
“齐少奶奶，您来了！”看得出来，这里的人对程秋雅，都十分熟悉。
水桶打开，一股恶臭的味道传来，连青年自己都忍不住掩住了口鼻。
“今天是新鲜的，嘿嘿。”一水舀子下去，上来的却不是水。
“你在干什么？”林毅皱着眉头问道。
“倒尿啊！这不是您吩咐的吗？”青年对着程秋雅嘿嘿一笑，就要继续动作。
嘭！
一声闷响，青年嗷唠大叫。林毅一脚将青年踢飞，连同他手里的秽物，一并扣在了他的头上。
“你，你干嘛打我？”
“老子还要杀你！”林毅低吼一声，身形眨眼已至。
